周末回老家，母亲塞了满满一袋自己种的萝卜、白菜和红薯。周中傍晚，我在长沙大道地铁站附近下了大巴，叫了辆滴滴回河西。
不到三分钟车就到了。我照例报出手机尾号，也照例准备迎接司机沉默的点头——这已是城市里心照不宣的默契。没想到，司机转过头来，脸上漾开笑容：“后备箱打开了，我帮您放吧。”
久违的热情让我心头一暖。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，我们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。
红灯亮起时，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。我有些惊讶：“你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了？”
“是热茶。”他笑着解释，“以前老婆买过西洋参，喝不惯。咖啡又太提神，晚上睡不着。”
“你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岁。”
“都三十三啦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也带着重量，“大女儿九岁，小儿子也四岁了。”
“每天跑多久？”
“十二个小时左右。”他说得平静，“早上送完女儿上学，回家吃早饭，九点多出门。下午给车充电、吃饭、在车里眯一会儿，大概三个钟头。晚上一点后，设个回星沙的顺风单。到家洗漱完躺下，都两三点了。”
“太辛苦了。”
“年轻时贪玩，现在得养家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每天毛收入四百五左右，去掉所有开支，能剩下两百五到三百。勉强够用。”
我默默点开他的主页：2068 天。下面密密麻麻都是乘客的感谢留言，像一串串温暖的注脚。
到小区时，他下车帮我取行李。瘦高的个子，一身洗得发旧的黑衣裤，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。
“做了这行，以前一起玩的朋友，好几年没见过了。”他笑着说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车子重新汇入夜色。我站在楼下，看着那两点尾灯渐行渐远，最终消失在城市的星河里。后备箱里，母亲给的蔬菜还沾着故乡的泥土气息。
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城市，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，转动着生活的方向盘。有些奔赴很远，有些坚守很长，而所有的路程，最终都通向同一个地方——那个叫做“家”的终点站。
碎银二两，压弯了些许脊梁，却压不垮深夜里，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