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少打车，昨天从公司出来，叫了辆滴滴。
师傅是位 30 多岁的男性，车很干净。
笑起来有些腼腆，很面善的样子。
有点时间的车程，索性和师傅聊起天来。
我之后想起来，我们这一路的对话很平淡，但是不乏代表性，也是当下经济的一个缩影。
我尽量复原我们对话的全貌，以期真实的记录。
我：师傅每天要跑多长时间？
师傅：13 个小时。
我：要这么长时间啊？
师傅：现在活不好干。
我：那……这么长时间，每个月的收入有多少？
师傅：不多，大概七八仟这样子。
我：是自己一个人跑，还是有副班？
师傅：一个人就这点收入，招副班就更吃不饱了，只有自己辛苦多跑些时间。
说到收入，师傅的话匣子打开了。
他告诉我：疫情期间生意好。 那时候打车的人少，可是跑滴滴的人也少，一个月可以轻松一两万。
现在没办法做到了，经济不好，人们不敢花钱，跑滴滴的人多，平台又降低了里程费，收入就降到这样子。
滴滴跑去美国上市，被罚的那段时间，好多小平台就做起来了，也抢了不少滴滴的生意。这也是一个原因。
听到师傅这样分析，我挺吃惊的。
我惊诧师傅的思路，很清晰。
“可是国家肯定得管滴滴去美国上市，这也不能怪国家”，师傅这样补充道。
我一直说，中国的老百姓，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。
哪怕我们作为这个族群的一员，深知这个族群也有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，但是他们服从，吃苦，能干，任劳任怨……
“是啊，现在经济不好”，我附和着师傅。
师傅说：你看现在的房子卖不出去，房地产可是关联着多少行业啊……
我更吃惊了。
经济不好与房地产的关系，我没想到从一位滴滴师傅这里听到这样的解读。
我不知道这种认知现在是被广泛接受了吗？
常常看到网上有人在吵吵着房价大跌，一鲸落万物生。没想到的现实是：一鲸落，万物落。
这让我想到几年前类似的一幕，那时似乎是清洁工大妈都认为买房就赚钱，那认知当时也是深入人心。
那一幕，其实也就隔了三年的时间。
我忍不住好奇，问师傅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。
师傅说：我是做木石雕刻的，木石雕刻你知道吗？
我说，知道啊，这可是个手艺活儿。
师傅说：是的，是个手艺活儿，我干了十五六年。开滴滴之前我一直做这个。 后来工厂里开始推行电脑雕刻，手艺活儿就慢慢被淘汰了。
一个工厂，高峰的时候，像我这样的手艺工人要两百多号人。
后来电脑雕刻来了，只要把图纸输给电脑，电脑就把活儿都干了，原来的工厂就只需要一两个雕刻工人，把把关，稍微修整一下就够了。
工业自动化的提升，同时也伴随着对产业工人需求数量的锐减。
这个转化的过程中，大量的劳动力从工业产线涌至服务业，师傅的经历也是这现象的一个侧影。
说到他原来的职业，师傅很开心。
他告诉我，有次深圳有个展会，专门举办过木工雕刻大赛。金奖的奖金是 10 万元。
他去看过这次比赛，加了第一名获奖人员的微信。
他利用红灯的间隙翻着手机，想给我看看。
他告诉我，第一名现在还在坚持，还在雕。
也是巧了，师傅说的这次比赛，我当年恰好也在现场。
是一次茶博会的赛事活动，我的手机里，现在还保留着当时拍的一些照片。
很快车程结束，目的地到了。
和师傅互相道别。
这次对话却久久不散。
就记录下来，这个时代的一个水花。
如果没记错，上一次这样的记录，还是 2022 年。
